殺豬飯

閩北農村，有一種年味，叫殺豬飯，這是蘊含著民間風俗氣息的美好鄉愁。

閩北風景優美，土地肥沃，雨水充沛，特別適合種植水稻。稻米產生的下腳料米碎、米糠特別適合養豬，所以，農戶基本上會養一、兩頭肉豬補貼家用。從前的閩北農村，交通不便，生活用度主要靠自給自足，年終殺頭豬，可以在過年時改善全家人的生活。

殺豬飯，是一種鄉愁，每到臘月這段時日，總會想起親朋好友相聚一起吃殺豬飯的熱鬧場景。吃殺豬飯，喝家釀米酒是標配。上菜前，大伙說話都輕聲細語，隨著佳釀入口，美味佳肴吃進肚子，猜拳行令吆喝，互相敬酒客套，飯桌頓時熱鬧起來。殺豬擺飯得越熱鬧，主人就越有面子。

過年殺豬，殷實之家，一定要請親戚朋友吃殺豬飯，這是一種年味，親戚朋友間的粘合劑。但也不是每個家庭都有條件請得了殺豬飯，手氣不好，養的豬不長膘，殺豬時，沒幾斤肉，或者家里經濟拮據，要多賣幾斤豬肉，以補貼家用，只好把殺豬飯省略了。我家也曾遇到過如此狀況，有一年家里收入銳減，主要是父母身體不好，到生產隊里賺不了幾個工分。家里人口多，兄弟姐妹幾個正處在發育階段，飯量都很大，家里的糧食還不足以填飽我們一家人的肚子，沒有多余的糧食養豬，光靠一些碎米、糠殼，以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采摘的野菜，養不肥豬。到過年時，家里養的豬又瘦又小，賣不了幾斤肉。父親原計劃不殺豬的，但怎么盤算都沒辦法度過年關，只好含著淚水，將不到一百斤重的豬殺了，留下少許的豬肉和豬下水自家食用，其余的都挑到集市上賣。所幸父親自己有殺豬的手藝，否則扣除殺豬匠的工錢，家里沒有多少收入，殺這么小的豬過年是請不了殺豬飯的。幾十年過去了，我已從少年步入老年，有關兒時在農村的記憶，幾乎都忘得差不多了，但那年情景，至今歷歷在目，甚至陪父親挑豬肉到集市上售賣時，因豬太瘦肥肉少被人嫌棄的狀況，還記得一清二楚。

參加工作后，每到年關，還是會吃上朋友或者親戚請的殺豬飯，“歲暮天漸冷，殺豬又烹羊，是慰一年辛，但邀遠方客，還聚四鄉鄰”就是描寫殺豬飯最好的詩句。

如今的殺豬飯，除了豬血、槽頭肉，這幾道過去殺豬飯最傳統的菜肴外，其它菜品基本被海鮮、牛羊肉替代了。但是，殺豬飯的年味，殺豬飯的鄉愁，是沒辦法被替代的。（黃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