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邊有塊地

每到圩日，看見農民拿來出售的整袋黑芝麻和成堆紅芽芋子，總有別樣的情感，甚至和人交談兩句，因為這芝麻和芋子我栽過，當年種植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

那是上山下鄉的事，下鄉勞動第二年，春節后，回到隊里，下午收工，天色尚早，看到隊里的農民都扛著鋤頭，帶上水桶、水瓢，奔向各自菜地忙乎去，于是，向隊長提出請求，也給我些菜地。

隊長聽后，笑著說：“你要菜地？在我們這里，只要有力氣，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去開荒呀！”這菜地，不能離住處太遠，要在山邊、溝邊、田邊找。這時，隊里的好把式老鄭伯知道了，就對我說：“田邊有塊洋竹坪，你敢去開荒嗎？”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什么不敢的！第二天收工后，我帶上長柄刀，就到那塊洋竹坪里干開了。當地人稱的洋竹，是一種長在低洼潮濕土壤上，枝葉縱橫而韌性十足的小厘竹。還真不好劈，劈了半天，只劈開一角，辛苦了幾天，才全部砍倒這片小竹林。仔細一看，這里大約有三四分地，原先也是農田，只是洋竹入侵，竹進人退，成了洋竹坪。

竹根，又稱竹鞭，很難用鋤頭挖斷。過了幾天，清掉竹子后，正準備開挖土地，一看，滿地都是盤根錯節的竹鞭，鋤頭挖下去會反彈起來，這如何能挖？有幾分上當的感覺。老鄭伯知道后，胸有成竹地說：“這竹鞭還是活的，肯定挖不開，不過，你去買些芝麻種子來，撒上去，先種一年芝麻吧?！敝缓谜账f的做了。

撒上種子，不久，芝麻發芽了，按照大家指導的，多次去間苗拔草。芝麻一尺來高就開花，接著邊開花，邊結果，邊長高，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芝麻植株筆直，綠色的枝葉開著白色的小花，齊胸高的芝麻布滿整塊地。到秋天，割回來曬干，收獲了一小袋黑芝麻，拿到糧油加工廠換回兩瓶芝麻油。煮菜時，滴幾滴芝麻油，香氣四溢，滿屋飄香，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芝麻油還真是稀罕物。

翌年，春回大地，萬物復蘇，該如何收拾那塊地呢？老鄭伯說：“可以挖了，挖好后種芋子?！苯涍^一年，青綠色的竹鞭變成黑褐色，可以挖斷，但是，也不是那么好挖的，用力挖下去，濺得一身泥，甩開膀子猛挖，手都挖起泡了，咬牙堅持挖完。

芋子分白芽、紅芽，我買到的是紅芽的。地里挖斷的竹鞭太多，并未整畦，刨個坑把芋子栽下去后，成活率還挺高，多次去除草培土，每次都干得很晚，“帶月荷鋤歸”，好在芋子長勢喜人。秋天，芋子根部結成芋頭，圍著芋頭，母雞抱窩似的生出一大圈芋子，棕色芋子長著鮮紅的嫩芽，十分可愛。挖回來，分些給別人吃，大家都夸這芋子一煮就爛，挺好吃，讓我再次嘗到收獲的喜悅。

又一年，開春后，本想把那塊地整好種菜，一看傻眼：都做了田埂，蓄了水，成了農田。原來，那塊地是屬于其他生產隊的，被他們收回了。辛苦兩年，還是沒有菜地種菜，著實有些郁悶。

過些日子，上面派人來了解知識青年的表現，隊里農民爭相發言，大家夸我看似文文弱弱，但是很實在，肯吃苦，連洋竹坪都能去開荒。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能得到這樣的好評，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