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來不及點綴

這個冬天，寄居在潭城一隅的我，光影里，沏一杯茶，執一支筆，要把那些遺失的歲月記起。

回想起那段在潭城學習的日子，以及那些被歲月梳理過的章節，心里依舊溫潤如初。

那時，建陽很小，人也不多。從水南那棵大古樟樹邊的一條小巷子一直走到底，就是我呆過的地方。

那里的校舍對于來自鄉下的我來說，已是童話里最美的房子了。這兒有城里人生活所需的所有東西：澡堂、食堂、小賣部……當然最讓我眷戀的是圖書館。那時同宿舍的借書證都在我手上，我幾乎看遍了那個學校圖書館里想看的書。

依山而建的校園，靜靜的，很適合讀書。光線透過樹葉的空隙，射進明亮的教室，高枕無憂，笑顏如花的日子就在老師們一根根粉筆里譜寫。

校園里種著許多樹和花。有肅穆的柏樹，莊嚴的重陽木，與這兩種樹不同的是那棵被叫做雞爪梨的樹。一到秋天，就會掉下許多甜美的果子來。還有春天里花開如雪的多情梧桐，花落時，總是錯落在臺階上。記憶最深的是那棵長在原來洗衣池不遠路邊的皂角樹，總是掛著沉沉的果實靜靜地立著。可是一到了冬天，它就把身上的綠葉連同皂角一起抖落……校園里的花就更多了，有雞冠花、指甲花，最特別的是夜來香，一到它開放的季節，就像那些青春四溢的學生，把那香氣兒四處張揚。校園因了這些樹與花的裝點，顯得華貴、莊嚴、活潑。

周末，云淡風輕，陽光黃燦燦的，同學們都到外面去玩了。我一個人捧一本書靜坐于花海間，借縷從花間散發出來的幽香，于心底安靜成暖；或倚在一大樹下，跟著書里的人物或喜或悲；風和日麗時，采擷一束束春暖花開的陽光。拿著畫夾，坐在寬寬的操場一角，仔細地畫著老師布置的作業。我一個人就是這樣一頁頁地裝訂起城市有限的日子來。當時覺得能在這樣的房子里讀書，很幸福。

走過一段歲月，就丟失了一段時光，學生生活是短暫的，到了那天我不得不離去。當時，有本事的同學就直接留在了城里；后來，有能力的也陸續進了城……

而我在鄉下清寒而貧瘠的日子里，偶爾也會遙想小城隔世的繁華來。再后來，留在我眼里的繁華就像舊光陰里一籮沒有風花雪月的青藤，雖青蔥，卻隔得遠遠的，摸都摸不著，只有讓那藤蔓兒在心底搖曳淺唱一會兒來慰藉一下寂寞的日子。

時光來不及點綴，錯落的腳步就跌跌撞撞地帶著這座小城走了好遠好遠。

前年，我孩子在那所初級中學借讀。我有幸回到原來的學校。可是，校園已面目全非，我有點落寞。舉目四望，還好，我讀書的教學樓還在，為這，每去時都要久久站在教室門口……

誰知第二年，當我再次去開家長會時，那座房子也被拆得一干二凈。于是我無不遺憾地自言自語：沒有了，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如今，這潭城的房子高了，多了，可是舊房子幾乎找不到了。好在陽光會偶爾光顧一下我的陽臺。都說陽光在，溫暖便在，記憶也就在。于是，心的脈絡里，那些有點斑駁的舊城剪影，便在我眸子里安靜地守候著這座已經起了翻天覆地變化的新潭城。（嶺頭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