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尋跡

建陽西片，物阜民豐，蘊藏著深厚的歷史文化遺存，這一帶溪山清邃，青山隱隱，秀麗風光無限，是卜居勝地。

道學南傳后，書院林立、講帷相望的勝景我們如今已不得親見，加之年代久遠，幾經兵燹，大多古跡早已傾圮于萋萋芳草之中。唯山間之清風泠然依舊，一帶清流迂回遠繞，高山巍巍。

我曾到過廌山書院。幾年前，因為一次“送課下校”的機緣，在長坪小學開課，聽說廌山書院就在附近，課后得了空兒，跟著大部隊走，囫圇吞棗地游覽了一番。始知它是那樣近在咫尺，只稍用點心，不用舟車勞頓便可以隨時尋訪的。

這一次游覽的心境與上一次大不相同。上一次來得倉促，沒有提前做好相關的功課，只流于眼觀、耳聽，竟然連書院的名稱中的“廌”都沒能順暢地讀出來。戊戌深秋的這次尋訪，提前一周知道了游覽的消息，夜里抽了空，凈手潔案，正襟危坐，翻閱了相關的史料記載，才知道自己在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工作，這個地方也有許多了不起的人物，游酢就是其中之一。

“閩學鼻祖”游酢是建州建陽麻沙長坪人，少時聰穎，能過目成誦。宋熙寧五年（1072）游酢遠赴洛陽，師從程顥、程頤，并深得程頤賞識，成為程門弟子，程頤謂之資可適道，可傳承道統。后來，游酢也成為了二程“洛學”的首要傳人，位列程門四大弟子（游酢、楊時、謝良佐、呂大臨）之首。宋元豐四年，游酢作別師長，載道南歸。他與楊時一道，使二程的“洛學”得以遠播到東南各省，在福建，形成了獨具一格的閩學體系。

游酢的思想還深刻地影響了一代大儒朱熹，朱子極為崇拜游酢，在他的《四書集注》中也大量引用了游酢的語錄。朱子理學體系的形成也深受游酢、楊時的影響。

宋哲宗朝時，游酢請求調離京都，于家鄉長坪的豸山之麓建了一座草堂，孜孜矻矻，潛心講學著述，所著有《論孟雜解》《中庸義》等。

這座草堂就是廌山書院。

匆匆三十載一晃而逝，年屆花甲的廌山先生，于宋徽宗政和年間漢陽軍任上寫了一首《悔子》：

三十年前宿草廬，五年三第世間無。

門前獬豸公裳在，只恐兒孫不讀書。

這首家教遺訓，詩短情長，言辭懇切，道盡多少殷殷寄寓。

如今的廌山草堂尚存小屋一楹，走進書院，正巧看見附近的村民養的老母雞在院落里悠然地踱步覓食，身后跟著一群歡騰雀躍的雛雞，嘰嘰喳喳，好不熱鬧。也有村民在此架起晾曬的長竿，生活味和書卷氣相逢在此，倒不覺得冒瀆，卻也多少有些寥落了。

晴光朗照，清風愜懷，光陰倏忽而過。回程，展眼看向草堂，只見籮薜倒垂，芭蕉冉冉。一帶的舊垣殘壁上還可依稀辨出磚雕的花樣來。再看滿庭芳草蔚然，書院周邊嘉木蔥蘢，毫無深秋的蕭疏之氣，竟讓觀者生出不知身在何世的慨嘆來。

這曾經催發出灼灼智慧之花的勝地，培育出的英才不知凡幾，如今只靜默地掩映在郁郁草木與櫛比村墟之中，門前獬豸公裳如故，不知兒孫勤勉讀書否？我為廌山書院一嘆！

此行得了一本裝幀精美的建陽地方志——《西出闕里，云水桃源》，想要了解這片土地，想要觸碰它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就從手里的這本書開始吧。（曹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