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公吃茶”與麻沙本

凡到過武夷山的游客，都知道在武夷四曲北岸有“龐公吃茶處”的摩崖石刻。其原文，“龐公吃茶處”為五大字；“龐公諱塏，任丘人，官建寧太守。康熙辛巳新寧林翰題”為小字。

這位龐公，名塏(1640-1708年)，字霽公，號雪崖，直隸任丘（今屬河北)人。其家族，系著名的任丘龐氏，書香世家。從曾祖龐泮開始，就以研究《書經》而知名于世。龐塏為康熙十四年(1675)舉人，十八年(1679)登博學宏詞科，授檢討。歷任內閣中書舍人、工部都水司主事、戶部廣西司郎中等職。康熙三十七年(1698)，出任福建建寧知府（府治在今建甌市）。

此公生平喜好有三。一是好寫詩。其詩集，據其五任公職，其中四任京官翰苑、舍人、工部、戶部，依次編為《翰苑稿》《舍人稿》《工部稿》《戶部稿》四集；一任地方官，即建寧知府，編為《建州稿》。二是好飲茶。有詠武夷茶詩云：“有客遺我茶，云是武夷生。武夷山九曲，茶樹交縱橫。獨有白鶴峰，所產尤著名。入手接幽芬，欲試不忍烹。開府擅風雅，清新莫與京。吟詠有時倦，一啜精神清。”（《途中得武夷茗遣役送張中丞》，《建州稿》卷一）三是好刻書。他在任建寧知府的第二年，就在刻書中心建陽麻沙書坊刻印其友人李澄中撰《白云村集》八卷。清永瑢《四庫家藏集部典籍概覽》著錄這部書說，李澄中與龐塏交情甚深。二人的文格、詩格也比較相近。《白云村集》即龐塏官建寧府知府時為其刻于建陽。龐塏還為此書撰序，盛贊李澄中與王漁洋、田綸霞“鼎足而立，士林稱山左三大家”。

龐塏在建陽麻沙刊刻的圖書，還有其祖父龐招俊撰《尚書正旨》六卷、曾祖龐泮（川甫）撰《尚書講義》六卷等。清初著名學者潘耒在《尚書講義序》中說：“雪崖龐子世習《尚書》，以其經舉于鄉。比應薦試，《璿璣玉衡賦》以習《書》，故尤精切稱旨，遂擢官禁林。迨出守建寧，先刻其大父修子公所撰《尚書正旨》，茲復刻其曾大父川甫公所撰《尚書講義》，以序囑余。余受而卒讀焉。其大義，一遵蔡傳而于經文隱奧及佶屈聱牙之處，皆曲為暢通……雪崖官京師，貧不能付梓，會守建寧，麻沙乃刻工之所萃，始獲板行之。去作書時，蓋七八十年矣。”（潘耒《遂初堂文集》卷六）大意是說，此書大體遵照南宋朱熹弟子建陽蔡沈的《書集傳》，而對其中深奧難懂之處，作了更為通俗化的解讀。龐氏在做京官之時，無力將此書刊印出版，而任建寧知府時，因轄地有麻沙刻書作坊，這部擱置了七八十年的著作終于在此問世！

龐塏生平，見載于《清史稿》卷四八四、《清史列傳》卷七十、李元度《國朝先正事略》卷三十九、徐世昌《大清畿輔先哲傳》卷十九等。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十六《名賢·官守》載其事跡云：“龐塏，號雪崖，任丘人。康熙己未舉博學宏詞，授翰林檢討，出守建寧。事竣游武夷，題詩紀勝，勒石巖石。”此所謂“勒石巖石”，是指康熙四十年（1701）龐塏在離建寧知府任，即文中所說“事竣”之前游武夷時，所留下的“引人入勝”“應接不暇”“龐公吃茶處”等幾幅題刻。其中“龐公吃茶處”題刻在武夷四曲北岸。

龐塏的著作有《叢碧山房集》五十七卷。其中《文》八卷、《雜著》三卷、《翰苑稿》十四卷、《舍人稿》六卷、《工部稿》十一卷、《戶部稿》十卷、《建州稿》五卷。其中《建州稿》就是他在建寧知府任上所撰。《建州稿》卷首有侯官后學張遠序曰“任丘龐公蒞建之明年，政和訟簡，民遂其生。公余之暇為詩歌，并途中所撰著者名《建州稿》”云云；所撰《叢碧山房文集》卷首則有康熙三十八年上巳日安丘張貞序，由此可以推斷，此書應刻印于龐塏任建寧知府的第二年，即康熙三十八年（1699），刊印地點亦在建陽。其資金來源，據其門人程履謙《戶部稿后序》，來源于其同僚的資助。

建寧府最后一次纂修府志，是在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而龐塏任建寧知府是在此之后，所以，在《建寧府志》中沒有此公的史料。他在建寧任職的起始時間比較明確，離任時間則難以確知，武夷山的摩崖石刻則為此提供了一個準確的時間坐標。當然，也為他在建陽麻沙刻印這幾部著作的具體年代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于此，我們不妨可以推斷，龐公此次赴武夷，正是麻沙所刻之書印成之時。他把玩新書，心情大好。在武夷好山好水的陪伴下，品茗讀書。于是，麻沙版“建本圖書”與 “武夷茶”不經意間，在此握手言歡。武夷山水之間，留下了“龐公吃茶”的美談。（方彥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