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坊記
2017-02-21 11:09:35??來源: 責任編輯:建陽新聞網 我來說兩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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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苦日子里,人們貪戀所有的甜。還是孩童的我們,盡管整條舌頭都甜膩的要命,但在大人們千方百計的阻擾下,甜,簡直是一種奢華的享受。 現在的人,大抵是生活甜蜜過剩,對于甜味的需求也不復往日。說起來也挺可笑的,很多人,包括我,對甜食居然有了一條莫名的標準——“不要太甜”。 而在祝中村里,我問做紅糖的師傅,什么樣的紅糖才最好,他的回答是:“甜的”。莞爾一笑,可不是嘛!甜,就是糖的最高使命吶。祝中紅糖的定價,也是以甜為標準,愈甜愈貴。 從大雪到小寒,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你到祝中村去就會嗅到整個村莊飄散的甜味兒。糖棚里升騰出熱氣滾滾的霧,榨過的甘蔗高高的堆在屋前,幾乎要高于屋面了。 凡物皆有其性,做紅糖也是,需得正期,方得其味。于是,人們晝夜不停,柴爐中的旺火,在每一個白天和每一個夜晚,不斷燃燒。在紅糖作坊里,拍到了這樣的身影,燒火的人居然躺在柴堆里睡著了。旁人笑著說,他啊,一夜都沒有合眼了。 村莊很小,鄰里都聚在糖坊閑談,每一輪熬制,都伴隨著笑聲。勞作是這樣的辛苦,而人們卻甘之如飴。 一個做紅糖的完整的流程,是從甘蔗采摘開始 。從一大批甘蔗田走過,會發現,這里的甘蔗是白色的糖蔗。糖蔗比一般常見的黑褐色甘蔗,香甜度要高許多。《天工開物》有云,似竹而大者為果蔗,截斷生啖,取汁適口,不可以造糖。似荻而小者為糖蔗,口啖即棘傷唇舌,人不敢食,紅砂(紅糖)皆從此出。 經由榨汁機榨成甘蔗汁,順著水槽和濾網,除去了泥土、細菌、纖維等雜質,緩緩流進糖鍋中,糖鍋一個連著一個,汁液一層層的煮沸過濾,變的干凈和粘稠。下面是柴爐,柴火是紅色的樹皮,本地人叫“紅樹皮”,一般家里做菜燒灶也用它。 汁液流進鍋灶后,在“連環鍋”內依次熬煮,師傅不斷的用銅勺舀起糖汁,以測試糖汁的濃度,是否需要舀進下一口鍋,這是一門經驗的技術。與此同時,另一位師傅,拖著木板車守在一旁,木頭都已經滿是包漿,里面有上一車留下的糖塊印子,隨手扯下一塊送入口中,香甜極了,然而這樣剛做好的紅糖火氣極大不宜多吃,嗓子眼立刻冒起了火。 熬好的糖汁,又經過一次過濾,倒入木板車里。此時,糖漿色澤金黃,溫度極高。 糖漿在板車里充分攪拌,均勻,稍微冷卻,注入方形木盒中,等待冷卻脫模。 糖漿進入模具之前,會先灑一些到底層的紙上,避免紙輕而飛起。 剛剛出爐的紅糖是偏黃色的,隨著時間推移,顏色才慢慢變深。 祝中的紅糖據說已經100多年歷史,在制糖歷史上,是極短暫的了。 晉代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的孫子嵇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狀》就講到;“諸蔗一曰甘蔗,交趾所生者圍數寸,長丈余,頗似竹。斷而食之甚甘。笮(榨)取其汁曝曬數日成飴,入口消釋,彼人謂之石蜜。”石蜜就是紅糖、冰糖之屬。 千百年來,除了榨取蔗汁的方式,由手工改成電動之外,紅糖工藝幾乎沒有改變。村里還存留著一只老石碾,干部們帶我折去看。 “奶奶,石碾是你家的嗎?” “是啊是啊,我兒子不肯賣。”奶奶腿腳不便,站得又遠,大概沒有聽見我們說的話吧,于是走近了些:“這里做紅糖多久了呀?” “我今年80了。” “啊,奶奶,我是問,你知道這個村做紅糖,紅糖啊,有多少年了嗎?” “我小時候就有啦!有一百年了吧!” 正聊著,爺爺背著柴火回來了,準備燒飯去了。告別兩位老人,我們走回糖坊,準備開車離開時,看見又一輪熬制開始。疲憊的工人們把酒杯放在鍋旁,這樣,酒就不會變冷。暮光之中,四起的炊煙把整個糖坊都籠罩起來,像一個,金色的夢。 寫著紅糖坊記,又想起小時候吃過的那些古樸的糖食,芝麻糖,花生酥,核桃片,麻花,綠豆糕,還有渾身裹滿白糖的糯米條至今不知名字…它們都散發著難以言說的魅力。“甜”是每個孩童最無法抗拒的味道了,這大概是昆蟲趨光一般的本性吧。(曾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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