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外婆路

（曹長美）

外婆家就在隔壁村。隔壁村，聽起來輕巧，中間可是隔著兩座山呢。

雖然路難走，可一聽說媽媽要去外婆家，我這個小尾巴還是要"吧噠吧噠"地跟著去的。有時媽媽趕時間，不讓我跟，我就悄悄地跟。跟到山路上坡下坡七彎八拐的時候，遠遠地看不見媽媽身影了，心里一怕就開哭。一哭，媽媽也不敢裝著沒看見我了。于是，在媽媽連拖帶拽下，跌跌撞撞地來到外婆家。外婆慈愛地又摟又親，批評媽媽不好好帶我。那一刻，路上所有的艱辛都煙消云散。

八歲那年，爸爸媽媽認為我長大了，讓我唱主角帶弟弟去給外婆拜年。這次，不但要經(jīng)歷艱難險阻，還要和弟弟抬七八斤的冰糖呢，真是任重而道遠呀！田埂路濡濕粘腳，山路林茂崎嶇。不知跌了幾次跤，摔了幾回跟頭，最后到達外婆村時，人們問，這是哪兒來的一對泥猴呀？

盡管去外婆家的路難行，還是愛去。外婆家有紅杏、桃子、柿子，有楊梅干、李干、地瓜干，反正外婆總能找出東西來給我們打牙祭。道路的艱難、樹林中的鬼怪都斗不過外婆的愛，外婆的百寶箱。

我念初中時，去外婆家有馬路（公路）了，從馬路去外婆家雖然比小路更遠三四里，但那時我已學會騎自行車，十多里路，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騎到。這下好，不用怕路邊的樹林里鉆出什么鬼怪來了。

馬路也有不好的時候，遇到下雨天可就慘了，泥水糊糊，坑坑洼洼。對面要是有什么拖拉機或運輸車過來，會濺你一身的黃泥巴，把做客的衣服弄得面目全非。有時因避車慌張，索性就鉆到馬路溝去，來個豬打滾。后來學聰明了，去外婆家要選好的天氣去。

馬路沒走多久，外婆卻去世了。好在還有外公、舅舅、舅母、姨姨在，還有愛我的長輩，有讓我去的理由。

今年初，去吃表弟小孩的滿月酒，已是一條平坦的水泥路了，走得真舒坦呀！一邊是青山綠樹，一邊是田野禾苗，不時從路邊還驚出一二只小鳥來。村口還有一座嶄新的候車亭呢。路上"突突"地行駛著摩托車，汽車比以前用自行車出行快多了。

路好了，令人遺憾的事也來了。外公前年已去世。舅舅說，辦完滿月酒他和舅母要分別到城里幫兩個兒子帶小孩去。姨姨自是早年就出嫁了的。

這么好的路，我卻沒有理由走它了……

那條兒時走的山路，已二三十年沒走過了，不懂現(xiàn)在還通不通？在路的盡頭，還能聽到外婆叫我寶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