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人叫它“堿粿”
2015-07-06 16:39:38??來源:建陽新聞網 責任編輯:施柳清 我來說兩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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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咯,莫咯!"在小吃店密集的南平市(延平區)三元路,粿店的老依姆用福州話大聲喊叫,表情嚴肅。她的媳婦從廚房里走出來,抱歉地解釋說:"后面的才剛剛下鍋,要蒸很久,你們就別等了。"大家眼睜睜地看著店老板把最后幾只"堿粿"賣給排在最前頭的食客,這時有個粗野的老太婆搶步上前,伸出手指頭快速點按每一只粿,嘴里說"我要了,我要了",眾人皺眉離去。 在南平居住多年,我早餐經常吃這種食品。早年間,粿鋪非常講究,粿餡至少必須是筍絲加五香豆腐干片炒肉末,贈送豬骨頭熬的湯。洗得發白的矮小木桌似乎是他們的行業標記,想想也對,做堿粿的師傅嘛,自然善于使用堿水擦洗油污啦。后來可能不敵物價上漲,粿的內心演變成蘿卜纓酸菜,缺少清脆悅耳的嚼勁,湯改成撒上味精和蔥花的白開水,清甜滋味徹底消失,但是醇厚柔軟的粿香還在,我仍然喜歡。 家鄉在建陽區水吉街,民間習俗每年要過一個專門吃粿的節日。日歷上沒有印,我不知道確切的日期,也不明白紀念哪位先賢,父母卻了然于胸。記得是在春夏季節,天氣不冷不熱的日子,泡米,磨漿,摻白堿,倒進大鍋里熬至凝固,鏟出鍋,趁著熱乎乎帶粘性,揪成小團搓圓輕輕拍薄,把事先炒熟的餡菜(筍絲、豆腐干片、腌蓋菜、芋頭絲、豬油渣和瘦肉末等炒在一起)像包水餃那樣包進去,捏緊接縫,擺到蒸籠里,燒猛火蒸,這個過程叫"做粿",成品也稱呼為"粿子"(以區分過年時用木杵在石臼里舂出來的"大粿")。包到最后,餡菜有可能不夠,就把剩余的粿皮搓成緊密的實心團子,名稱叫"擁攏子粿",蒸熟晾冷后切成薄片煮湯吃,又韌又香。鍋底附著一層金黃色的鍋巴,本地話讀音"粿痞",口感酥脆。輕輕地鏟下"粿痞",以免破損,把餡菜夾在里面吃,風味更佳。吃了"粿痞"口渴,就喝熱茶,等到粿最終端上桌時,我肚子飽脹。家族里向來尊重先生(教師),父親叫我正好走路消食,去學校里請家住外地的老師來吃。 在平常的日子里,人們即興做粿,吃"石曲粿"。方言所稱的石曲是野菜,灰白中透出淡綠,類似白酒曲的顏色,擇其頭春生長肥嘟嘟脆嫩惹人憐愛的采一簍子回家,倒進開水鍋燙熟,置冷水盆漂洗過,剁爛,摻進米漿中拌勻下鍋,后續工序與做普通粿相同。由于不是吃粿節,每天只有少數家庭制作,往往會饋贈街坊四鄰,這就涉及到美學問題。細心的主婦把熟石曲一株株理順,一束束徹底切碎,再認真剁,大體上能夠過關。懶婆娘隨手抓、隨意剁,莖桿、葉片的脈絡纖維仍然很長,交織在一起,熟粿的外表慘不忍睹,前屋居住的大叔是木材轉運站水運工人,粗獷直爽的漢子,他喜歡形容成"狗屎粿",嘿嘿,逼真貼切,我終身難忘。石曲很快就瘦身并且長出黃色花蕾,摘回來只能飼兔子,或者煮熟了飼豬。 初參加工作時曾經在光澤縣的工廠上班,辦公區院子里有人吆喝"蚊子呃,蚊子!"同事笑著對我說:"這個蚊子是可以吃的。"就匆匆忙忙走下樓去了。我覺得好奇,辦公室在二樓,依憑走廊欄桿張望,微風送來熟悉的獨特香氣。待同事買來"蚊子"在桌上攤開,我脫口而出:"這不是狗屎粿嗎!"抑制了他們的胃口,被罵個狗頭噴血,只好自嘲:"吃了走狗屎運。" 以前,老家那些沒有蚊帳的平民,買不起摻了劇毒農藥的蚊香,只能自行采集艾葉曬干,夜間點燃熏蚊子,異香彌漫。后來在南平街上看見鄉民擺賣新鮮的艾草嫩芽,頗貴,誤認為這里抵御蚊蟲已經采取保護生態環保的方式了。風和日麗,漫步三千八百坎古道,在云端高處的古堡門口看到村嫗賣粿,外觀淺綠,細膩光滑,小口品嘗,風格與石曲粿迥異,大惑不解,她們指著長在空坪上的艾草告訴我:"掐下嫩尖,開水煮,冷水漂,反復三次,和米拌在一起磨成漿做的,吃了眼睛會發亮。"艾芽還有第二用途啊?這就是艾粿嗎?古堡周圍竹林無邊無際,筍好像不要錢似的(旁白:嗯,確確實實不要花錢買),于是粿餡全是脆筍。就可惜上山要走幾千級石頭臺階,腰酸腿疼,很少去吃。 春天里來桃花開,前往建甌市南雅鎮連片種植桃樹的高山踏青,下山后在鎮區閑逛看熱鬧,發現一大排賣"粿痞"的攤子。哦,我家過節時做粿的副產品,在這里居然成為賺錢門路,心里暗自佩服當地老鄉的商業眼光。同行者詢問價格,攤販極其可愛,她們判斷顧客的口音,遲疑片刻,怯生生報出價格,與當地消費者不開口直接遞上錢購買相比,會貴上一塊錢,平添市井趣味。"粿痞"圓形,加餡左疊右折后很長,必須攔腰切斷,餡菜是水煮芋頭絲,滑溜無比。對付這個我最拿手了,平端著吃(看去好像吹喇叭),其他人吃相優雅,豎著抓,而且是切口朝下,才啃第一口,"嘩啦",菜流出來了,露餡啦。 手工做粿很辛苦,年輕人不屑為之,只有中老年人還在維持,而且本小利微,主街道的店鋪租金逐年攀升,容不下它,故日漸難覓。各地傳統小吃的命運其實大同小異。所以我外出游玩時肚子餓了會走走偏僻小巷子,往往有意外驚喜。(甘聯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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