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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武義古村落里的民俗風情、人文故事,古籍里的茶葉、陶瓷、釀酒等歷史經典,蘊藏著許許多多沉睡的優質文化、文藝資源。為更好擔負起新時代的文化使命,縣融媒體中心、縣文聯策劃推出《傳承歷史經典 激活沉睡資源》專欄,聚焦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賡續歷史文脈,挖掘、傳播歷史經典文化產業和文藝精品,助力“藝術鄉建”、文化繁榮。 武義婺州窯大家族里,沉睡在熟溪街道蜈蚣形村西北側古窯址群里的宋元時期“武義建盞”,應該占據重要一席。數百年風雨洗滌,古窯址群茶山上,滿山堆積著的“武義建盞”殘片,靜靜地等待人們解密。偶爾微風拂過山崗,似乎在述說這片土地上,曾經“搗漿成泥、煉火為盞”的陳年往事。 七八百年前,武義匠人仿制的“建盞”是啥模樣?與建陽建盞相比,有何長短?近日,筆者先后走進武義蜈蚣形山古窯址群和福建省建陽區水吉鎮古法燒制建盞的“玉窯龍窯”,一睹器物真容、聆聽古今對話。 蜈蚣形山古窯址:“武義建盞”的隱秘歷史 蜈蚣形山古窯址群,就在蜈蚣形村后不遠一片茶山上。從村尾往茶山走,開墾過的山坡上,隨處可見散落的褐黑殘片和白色瓷土。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火熱的古窯作坊加工場景依稀可見。 據業內人士介紹,蜈蚣形山窯址,是婺州窯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婺州窯作為浙江古代著名窯口,自東漢延續至宋元,以燒制青瓷聞名。兩宋時期,建盞因朝廷“盞貴青黑”的背書,以其特有的風韻獨領風騷。大約南宋時,聰明的武義部分窯口匠人,開始嘗試燒制俏銷的黑釉盞,即“類建盞”產品。 我們在蜈蚣形山古窯址上,隨手撿起建盞殘片端詳。 “武義建盞”胎質堅實,釉色烏黑,部分帶有兔毫紋,與福建建陽建盞風格相近。但胎土和釉料又帶有本地特色,顯示出婺州窯工匠對建盞工藝的吸收與創新。 “這些黑釉盞的發現,說明武義地區在南宋時期可能曾仿燒建盞。”一位資深婺州窯收藏者說:“宋元時期,建盞風靡全國,不僅福建建窯大規模生產,江西、浙江等地的窯口也受其影響,武義蜈蚣形山的發現正是這一文化交流的見證。” 通過鑒賞武義建盞,能看到婺州窯與建窯的技藝交融。 建盞因產自福建建陽而得名,是宋代點茶文化的代表性茶器,尤以“兔毫”“油滴”“曜變”等品種備受推崇。隨著宋代飲用白色抹茶、斗茶等飲茶習俗的盛行,具有厚胎耐保溫、黑釉易斗茶特性的建盞需求激增,福建以外的窯口紛紛仿制。武義地處浙江中部,自古瓷土資源豐富,加上水運便利,使得婺州窯在保持青瓷傳統的同時,也能吸收外來技術。 胎體、釉色和紋理方面:宋元時期的武義建盞,雖在釉色和紋理上接近建窯產品,但胎體更顯灰白,明顯有別于建盞的鐵胎,這與匠人采用本地含鐵量低的瓷土特性相關。釉色以黑釉、褐釉為主,部分有兔毫,還有一些帶有漂亮的幽幽熒光,十分珍稀。 裝燒工藝方面:窯址上還大量出土了漏斗狀匣缽、墊餅等窯具,表明當時已采用先進的匣缽裝燒工藝,這與建窯的燒制方式高度相似。有別的是,建盞通常“一器一缽”,武義建盞有“一器一缽”,也整摞整摞碟燒。 產品種類方面:以各種器型的盞為主,幾乎建盞有的敞口、撇口、斂口和束口四大類,這里都能看到。還有碗、碟、盤等各種日用瓷器。傳統建盞造型古樸渾厚、手感普遍較沉,武義建盞相對薄胎、手感輕巧。 專家推測,蜈蚣形山窯口可能曾有福建匠人前來指導,或本地窯工通過學習建窯技術,生產出適應市場需求的仿建盞產品。 “武義建盞”文化如何復興? 蜈蚣形山武義建盞古窯址的發現,不僅填補了武義宋元時期黑釉瓷生產的空白,也為當地陶瓷歷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 近年來,武義積極推動傳統陶瓷技藝的復興。部分本地陶藝師開始嘗試復原“武義建盞”,結合古代婺州窯的青瓷技法與建盞的黑釉工藝,創作出兼具歷史韻味與現代審美的茶器。相關人員表示:“借助古窯址的發掘和研究,激活武義陶瓷文化,讓‘武義建盞’成為地方文化新名片。” 探尋千年窯火中的文明對話,從青瓷到黑釉,從婺州窯到建盞,蜈蚣形山古窯址,揭示了中國古代窯業技術的傳播與融合。武義建盞的存在,不僅是宋元時期商貿往來與文化交流的縮影,也為今日的陶瓷藝術創新提供了靈感。武義古窯遺產陸續揭開面紗,向世人訴說那段跨越千年的窯火傳奇。 武義蜈蚣形山古窯址散落的宋元時期的建盞殘片及窯具,證實武義在南宋至元代燒制過類建盞的黑釉瓷器。這為研究浙江地區古代窯業技術傳播和建盞文化的擴散提供了新的實物依據。 建陽玉窯龍窯:堅守古法 柴窯里的千年傳承 清晨,福建省建陽區水吉鎮玉瑤村的山間霧氣未散,玉窯的煙囪已升起裊裊青煙。窯主暨志平早早來到龍窯前,查看火候。 這座依山而建的柴燒龍窯,承載者他復原千年建盞的熾熱夢想。窯內正靜靜燃燒著松木,溫度高達1300攝氏度,2000只建盞在烈火中等待蛻變。 “每一窯都是未知的,柴燒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確定性。”暨志平說。他是南平市建窯建盞燒制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1986年出生,師從省級大師許家友,多年來堅持純手工拉坯、柴燒古法,力求還原宋代建盞的風骨。 從泥到器,暨志平堅守一雙手的匠心。 暨志平說,自己是2013年開始辦建盞生產廠家的。一開始干的是電燒建盞,追求產量。那些年,建陽遍地是建盞廠家,同質競爭白熱化。 建陽區博物館館長羅冠群說,建盞源于宋代,因釉色變幻、胎骨厚重而聞名,曾是文人雅士的摯愛。十多年前,建陽建盞生產大熱,有些村民把豬欄拆掉簡易改造一下,買來電爐就上馬燒制起建盞了。最多時光注冊的廠家就有2000多家。暨志平的建盞廠當時辦在武夷山,相關部門看他肯動腦筋、愛學習,燒制的建盞有想法,就把他引回到建陽來了。 回到建陽的暨志平認識到,現代工業化的電窯、氣窯雖提高了建盞的成品率,但和出土的古建盞相比,卻也少了柴燒的那股天然韻味。由此下決心選擇了一條更難的路——堅持手工拉坯、柴窯燒制。 羅冠群說,目前建陽恢復到燒柴窯的,已有100多條,暨志平是其中的代表性傳承人。 “柴燒建盞,釉色更溫潤,胎骨更沉穩,每一只都是獨一無二的。”他解釋道。從選土、煉泥到拉坯、上釉,全部手工完成。拉坯時,他手指靈活地塑造泥胎,力度輕重緩急,直接影響建盞的器型與厚薄。手工拉坯的建盞,拿在手里能感受到匠人的溫度。 柴燒的成品率極低,一窯2000只建盞,僅有5%能達到上品標準。這些精品釉色瑩潤,兔毫、油滴紋路清晰,在陽光下泛出幽藍或紫金色的光芒,每只起步檔1200元以上。 龍窯柴燒黑底銀斑盞 “最好的一只賣到了18萬元,那是一盞‘黑底銀斑盞’”。暨志平笑呵呵地說,你們也許不信,真正好的建盞,只要能燒出宋代時的“原味”,出大價錢的買家還是有的。 龍窯之火,是建盞千年技藝的延續。 龍窯,在暨志平眼中,是建盞燒制的靈魂。玉窯的龍窯依山勢傾斜而建,窯室分多段。柴燒時,需日夜輪班投柴,控制火候,稍有不慎,整窯建盞都可能報廢。“燒窯時,我們得守著火,觀察火焰的顏色和窯內的氣氛。”暨志平說,有時候燒到關鍵階段,再困都不敢合眼。 柴燒建盞的釉色變化,取決于窯內火焰的走向、松木灰的落點,甚至當天的天氣。正是這種不可控性,讓每一只柴燒建盞都帶有自然的靈性。 “現代人追求快,但建盞的美,恰恰需要慢下來感受。”他說。近年來,隨著傳統文化復興,柴燒建盞逐漸受到藏家青睞,但他并不急于擴大規模。“我希望保持品質,讓更多人看到建盞最初的模樣。” 在暨志平的建盞展示館里,除了一只只美輪美奐的建盞,書架上還擺放著一本本哲學思想方面的書籍。暨志平說,一空下來,現在就會翻翻這些書,讓自己更冷靜、更清醒。燒窯燒到后面,其實就變成了比做人。我相信,你如果是個好人,窯爐烈火中捧出來的,一定會有好東西。 筆者問暨志平,在你看來,建盞到底好在哪里? 龍窯柴燒曜藍兔毫盞 暨志平一臉淳樸,認真地說,建盞不僅是器物,更是文化的載體;建盞是道君皇帝宋徽宗摯愛,追求道法自然;建盞被稱為“盞中宇宙”,如果細細觀察建盞,你能看到宇宙萬物自然的聯系。 傳承與未來,讓建盞回歸本真。 夕陽西下,玉窯的火光映紅了匠人黝黑的臉。又一窯建盞即將出窯,或許其中就有驚艷世人的珍品。在機械化生產的時代,暨志平和他的玉窯,依然堅守著千年前的古法,用一捧土、一把火,延續著建盞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