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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日付殘篇 宋慶元六年(1200)二月,剛剛經過立春出行的朱子足疾復發,吃了很多藥也沒有好轉,反而引起其他的病痛,病情持續惡化,朱子感到自己可能時日無多了。對于時政,朱子已經不愿去主動關注了。可每當看到原本充滿師生歡笑的考亭書院變得如此冷清,有的弟子怕受到連累已經與朱子徹底劃清了界限,有的干脆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了,有的甚至為了私利投靠了當權派而反過來迫害曾經的師友……于是朱子又不得不去想此時已經變得近乎“瘋狂”的“慶元黨禁”。其實朱子并不怪這些人,畢竟人各有志,在危急關頭是最能體現人的道德情操的。躺在床上,朱子想起了十年前自己曾對著鏡子畫過一幅自畫像,想到如今的處境,他寫了一首詩: 蒼顏已是十年前,把鏡回看一悵然。 履薄臨深諒無幾,且將余日付殘編。 詩的大意是:畫中還是自己十年前的樣子,可現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卻不由地倍加惆悵。《詩經》中說“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我的一生基本如此,沒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現在只想將剩下的人生歲月用來著書、講學。也正是有這種信念支撐,在人生的最后幾天,朱子強忍病痛,依然不知疲倦地著述和講學: 三月初二,審閱《書集傳》,并為弟子講解。 初三,修改《書傳》兩章,又修改了《稽古錄》,晚上,為弟子講解《尚書》。 初四夜晚,為弟子講解《太極圖說》。 初五晚上,為弟子講解《西銘》及“為學之要”。 初六,修改《大學·誠意章》,讓弟子抄寫后又改動了幾個字,同時還修改了《楚辭集注》中的一段。 初八,寫信給弟子范念德,托付其寫作《禮書》。由于病痛折磨,休息一會后,又給弟子兼女婿黃榦寫了一封信,囑咐其收《禮書》底本,并交代了后事。寫完信后,他召集了還留在書院中照顧他的九名弟子說:“道中的真理雖深奧,但都在那里擺著,平常大家只要堅持下功夫,培育根基,努力鉆研,日積月累,是一定能夠取得進步的,希望大家共勉”,這成為了朱子對弟子的遺訓。 初九日凌晨,朱子虛弱地坐在床上,弟子蔡沈在床邊陪伴他。朱子顫抖地用手拉了拉蔡沈的衣角,示意他坐下,,嘴張著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上午,附近的弟子們紛紛趕來陪伴老師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看到圍在身邊悲戚的弟子們,朱子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想說些安慰他們的話卻已發不出聲了,于是示意弟子們拿紙和筆給他,可虛弱的他竟然顫抖地連筆都拿不住了。一會兒后,朱子用眼睛瞪著蔡沈,弟子們知道朱子要交代后事,都退到了門外。蔡沈坐在朱子頭邊,林益之坐在朱子腳邊。朱子目光炯炯,上下掃視,像是在尋找什么,隨后,慢慢閉上了眼睛,一代理學大師就在“吾道不孤”的信念中,絕無愧恨地離世而去。 十一月二十日,弟子親友和附近的百姓為朱子舉行了隆重的葬禮。盡管當時朝廷明令禁止人們前往建陽參加會葬,但沖破禁忌前來參加的還有近千人。有的弟子一路哭祭,走了六天六夜才趕到建陽;有的弟子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前來,也在家中設立祭堂,全家哭拜。一些不能趕來的師友,也作詩詞或祭文遙祭。 如今,朱子長眠于福建省南平市建陽區黃坑大林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