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與劉克莊的莫逆之交

□李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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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雕像)

一位是世界法醫鼻祖，一位是宋末文壇領袖，辛派詞人的重要代表，兩人竟成莫逆之交，倒是鮮為人知的史實。

宋末淳佑年間，時任湖南提點刑獄的宋慈（字惠父）集數十年斷案經驗，撰寫的世界第一本法醫學總匯——《洗冤集錄》。書成，宋理宗趙昀看過大為欣賞，擊節贊嘆，認為《洗冤集錄》乃是治國穩定的金典玉律，馬上下令頒行全國，要求辦理刑案的官吏人手一冊，并被奉為圭臬。不幸，《洗冤集錄》問世僅僅兩年，宋慈就病逝了，關于宋慈的生平記載也是寥寥數語。

后人逐漸認知宋慈生平行狀及其對法治社會的巨大貢獻，應該坦承這樣一個事實——就是得益于劉克莊為其撰寫的《宋經略墓志銘》，對宋慈的出生背景、生平行狀、為人處世、著書貢獻提供了有力的佐證。

緣何閩北建陽出生的宋慈的墓志銘會在墓主人去世十年后由莆田的劉克莊撰寫？通過披覽史書及為紀念宋慈830周年出版的有關宋慈一系列的書籍，筆者終于明白了宋慈與劉克莊兩人之間的摯愛情誼。

師出同門共理學

劉克莊（1187—1269），字潛夫，號后村，南宋末莆田人；嘉定二年（1209年）入仕途。因他的詩詞創作繼承了陸游、辛棄疾的愛國精神及豪放風格，作品以“撫事感事”為主旨，他不畏權貴，敢于抨擊統治者的昏庸，同時關心國家命運，同情民生疾苦，“愛國憂君，至老不衰”，因而受到權奸的誹謗，一生仕途坎坷，先后五次被罷官。嘉定元年（1208年）劉克莊慕名前往京師太學，向真德秀求道，真德秀便指點他要“以仁為體，以禮為用”。 嘉定十二年（1219年）因與權臣政見不合，辭官回鄉后閑居。聽說真德秀回浦城為母守孝期間在當地授徒講學，劉克莊便立即前往，拜真德秀為師，研修理學及詩論，獲益匪淺。

真德秀（1178—1235）字景元，浦城人。是朱熹的再傳弟子，師從朱熹得意門生詹體仁。真德秀對朱熹推崇備至，他對朱熹等儒門學子被奸臣列入偽學逆黨、遭受打壓憤憤而不平，乃至后來為朱門理學平反昭雪，居功至偉。

宋慈少年時，受業于同邑“考亭高第”吳雉門下，受朱熹的“考亭學派”影響甚深。宋寧宗開禧元年（1205年），20歲的宋慈通過考試獲得國子監發放的太學入學牒文，到京都臨安入太學。臨安太學是南宋時期最高學府。嘉定元年（1208年）真德秀任太學博士，主持太學。宋慈把同郡的真德秀視為偶像。太學生每月必考“行”、“藝”。真德秀評閱宋慈的文章“衡其文，見謂有源流出肺腑，工因受學其門”。其意是觀其文，都是發自肺腑流露出真實的情感，皆因受儒家一門影響。因此，宋慈被真德秀收入門下，受其親傳，使得劉克莊和宋慈師出同門，共研理學。

潭城會晤結友情

寶慶元年（1225年），宋慈因父去世，回建陽（別名潭城）童游守孝三年，研修理學。同年十月，劉克莊到建陽任縣令。同門同窗，會晤潭城，感慨良多，從京都太學談到貶官建陽，十七年的離別，相見恨晚。宋慈比劉克莊年長一歲，故劉克莊稱宋慈為兄。

上任伊始，劉克莊發現建陽義倉存米嚴重不足，當地百姓遇饑荒無米可糶，便立即恢復義倉，通過募款購米，使得義倉貯米三千余石，緩解了災情。宋慈贊其曰 “父母之心”。劉克莊希望后任縣官能將此善舉持續下去，特地寫了一副對聯：“聊為吾民留飯碗，豈無來者續心燈”，宋慈夸贊是謂“仁人之言”。

劉克莊從宋慈口中獲悉，其師真德秀欲為朱熹重修考亭“滄洲精舍”，便立即著手完成老師的愿望，重修了“滄洲精舍”，并建“朱子祠”。建成之際，劉克莊親書撰文“巍巍文公，宋之夫子。翼翼考亭，建之闕里——”宋慈見此，更是欽佩有加。

劉克莊喜好詩詞，抒發個人情感。他寫的一首《落梅》揭露了當朝權臣弄權亂政的現實，令宋慈產生強烈的共鳴。也就是此詩被涉嫌“訕謗當國”，被無端罷免知縣，為此宋慈憤然不平。

寶慶二年（1226年）冬，宋慈赴任信豐主簿。劉克莊為宋慈餞行時，特地寫了兩首詞《滿江紅?送宋惠父入江西幕》。在詞中，劉克莊還規勸對造反的百姓宜采用安撫、納降的方法。對好友的規勸，宋慈謹記在心。宋慈去世后十年，劉克莊在寫其墓志銘,高度贊揚宋慈的功績，認為其業奮進，功績斐然，聲望可與辛棄疾、王佐相比。

《墓志銘》里見真情

淳佑九年（1249年）三月七日，宋慈去世于廣州經略按撫使任上。宋慈去世十年后，應其子宋秉孫之請，劉克莊根據宋慈生前好友李昴英寫的“行狀”，寫下《宋經略墓志銘》,并收錄《后村先生大全集》。

劉克莊在《宋經略墓志銘》里明確寫道：“余為建陽令，獲友其邑中豪杰，而尤所敬愛曰宋公惠父。”墓志銘開篇就直白說明宋慈是我敬愛的好友，是建陽人中豪杰。贊揚他在廣東任上“下條約，立期程，閱八月，決辟二百余。”不畏權貴，決事果斷，經八個月的高效審理，處決了二百余人，昭雪了一大批屈打成招的冤枉命案，解決了一批疑案積案，鐵面無私地懲處了一批貪贓枉法的獄吏。他還贊賞宋慈“奉使四路，皆司臬事。聽訟清明，決事剛果；撫善良甚恩，臨豪猾甚威。”劉克莊在評定宋慈官格人品中高度贊揚他“祿萬石，位方伯，家無釵澤，廄無駔駿，魚羹飯，敝溫飽，蕭然終身。晚尤謙挹。”意指雖然宋慈高居官位，俸祿不少，但他為官清廉，家無貴重細軟，廄無好馬良駒，常食魚湯拌的稀粥，穿麻絮的袍，只圖溫飽，一生蕭條，清貧終生，晚年尤為清廉謙恭。

尤其在墓志銘末，劉克莊動情地寫道：“嗟后之人，勿傷其宰（墳墓）上之木也”。是希望后人，在宋慈的墓地，不要去砍伐林木，破壞墓地。宋慈為官，清廉守正，以民為本，考慮百姓的多，考慮自己的少，又能不畏強暴，不徇私情，仕宦辛勞，死而后已。宋慈為人為官，都值得后人學習。以此，足見劉克莊對宋慈殷殷之深情。

（劉克莊雕像）